“中国应该有更多这样的学校”——诺贝尔奖评委如是说
编者按
汉斯博士（Prof.Hans Forssberg） 是国际残疾儿童学术联盟主席，瑞典著名的卡罗琳斯卡学院神经研究所主任，诺奖评委。中国科学家屠呦呦的颁奖典礼就是他主持的。他是国际残疾儿童康复界德高望重的专家之一。他曾应邀三次来中国，就中国申请加入国际残疾儿童学术联盟进行访问，考察。前两次因种种原因，他认为，中国目前在残疾儿童康复方面的现状尚有诸多问题亟待改变。而此次亲自来到峰会会员单位苏州市工业园区博爱学校（该校校长梁兵曾在今年峰会上获得“峰会年度人物”的殊荣）考察时，该校在残疾儿童康复与教育方面的创新理念、创新手段以及实际效果改变了以前他对中国残疾儿童康复现状的印象。巧合的是，他此次来中国，正值博爱学校建校20周年纪念，而该校别开生面的庆典则是由一群曾经患有脑瘫、智障或孤独症的特需儿童在地铁以“快闪”表演的形式，向社会展示了他们阳光的心态和积极融入社会，回馈社会的教学与康复成果。汉斯先生亲历现场，见证了这群充满生气的特需儿童，为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值此之际，汉斯先生接受了峰会总策划人吴宗群的专访，参加访问的还有该校校长梁兵。该文根据采访纪要整理以飨读者。
★ 本期访谈嘉宾 ★
w
吴宗群
H
汉斯
L
梁兵
W：汉斯先生，您作为国际残疾儿童学术联盟的主席，首先给我们介绍一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机构？
H：这个国际残疾儿童学术联盟的是一个新成立的组织，目前正在不断的扩大和发展当中，总部地点是在欧洲。这个组织虽然成立不久，然而，它所依托的欧洲残疾儿童学术联盟已经有着悠久的历史了，我本人也是这个学术联盟的主席。
这个国际学术联盟的宗旨，就是希望能够对从事残疾儿童工作的相关专业人员提供培训的机会。努力推动相关的学术研究使我们能够更好的为残疾儿童服务。
因为我们意识到，欧洲残疾儿童的数目，占全球的数目实际上只是一个很小的比例。我们继续扩展并寻求更多的国家加盟，旨在让其他国家的相关专业人员也能够有机会参与到对残疾儿童服务的教育和研究中来，让我们能够更好地为更多的残疾儿童服务。
W：目前这个联盟中已经有多少国家（地区）加盟了呢？
H：目前，除了原来欧洲联盟已经有的35个成员国之外，短短的几年时间，我们已经联合了北美包括加拿大的学术联盟，澳洲的学术联盟。正在申请的还有南美的，东非的，所以这些的区域呢，都有自己的学术联盟。
在亚洲，我们正和中国康复医学会取得联系；同时，我们也和印度的脑瘫学会也取得了联系，正商讨有关加盟事宜。
W：您来中国具体想考察些什么呢？
H：我来中国是希望了解中国有哪些最专业的康复医师，最好的研究者、教育者，请他们来给我们提供这个地区有关残疾儿童康复方面的信息，了解这个地区的专业人员需要什么样的培训和需要什么样的更专业的服务。当然，也包括中国是否具备了加盟我们组织的具体条件。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的很多地区，很多专业的人员之间缺少互相之间的交流，而残疾儿童康复治疗是需要多专业协同合作的事业，所以我们这个联盟希望能够为不同领域的所有为残疾儿童康复的专业人员之间建立起互相之间交流的平台，并提供各种学术支持。
更重要的是，我们之间要有共同的价值观和共同的目标；有多领域的专业人员，有能力为残疾儿童提供优质的服务。
W：您参观考察了博爱学校后有哪些感受呢？
H：当然，我也很高兴地看到了有些机构，他们给予残疾儿童的服务完全与世界最先进的理念是同步的，采取的措施也比其他地方好很多。就比如，梁校长的博爱学校，她所采取的理念和采取的措施都符合我们所倡导的方向，比如，让孩子主动学习，主动参与，不仅仅就治疗而治疗，更多的考虑到这些孩子未来的生存能力和未来融入社会的能力。
在这个学校，我见到了你们采用水疗，这是一个很有效的这个方法，可以让孩子在水疗过程参与主动的活动。
我还发现，博爱学校的工作方式也是多专业合作的。比如梁校长作为擅长于儿童心理和精神方面康复的专家，她经常采取与家长，与矫形外科医生合作的方式，我们知道对残疾儿童来说外科的干预，也是必要的，多专业的合作更是必要的。
博爱学校应该作为中国的很多地方的一个典范，让大家都能够采取这种多专业的主动的教育和学习的模式。当然，博爱学校还有一些地方可以改善，可以吸收国际上一些更先进的康复和教育手段。
在此期间，我在中国还考察了另外两家，我感觉他们的许多做法也是比较符合现代康复理念的。
W：您对博爱学校有什么建议吗？
H：对于给梁校长提什么具体建议呢，现在比较难，因为我们只是用了很短的时间在那儿体验了一下，还有许多专业的数据、案例需要坐下来研讨。但是根据我自己的经验呢，我们的国家采用的方式，一定都是循证实践的。
也就是说，你（指梁校长）采取的措施一定都经过研究、实践，并用大量数据和案例证明是有效的，这将形成一个工作指南，可以帮助更多的专业人员为残疾儿童的康复教育服务。
另外一个呢，就是服务的覆盖率的问题。因为在欧洲通常会有一个监测系统。所有的孩子从一开始发现他是有高危因素的，都将受到专业的服务进行监测，每一个孩子也都会得到相应的服务。就这一点而言，我不知道梁校长这边有没有关于覆盖率的统计数据，包括：有多少这样的残疾儿童，这些孩子是怎么来的，又有多少人可以得到这样的服务。
我的印象中这个学校有一定数量的孩子，但是我相信在这个区域很可能还有更多的孩子需要服务。
W：谢谢您的建议，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咱们还是听听梁校长怎么说吧。
L：我们博爱只是一个很小的专业康复诊所和学校，我很清楚，我们可以帮助很小一部分孩子，但是不能帮到大多数，所以我们博爱学校在江苏省卫健委和康复学会的支持下，从2016年起到2018年连续三年举行儿童康复治疗师的规范化专业培训，这包括江苏地区地、市、县医院的三甲医疗机构、二甲医疗机构、甚至是学校和体育工作者，三年来我们培养的人才中有一百八十多人获得了儿童康复治疗师的专业能力证书，而此前，全国还没有一个人获得这种专业证书。这样，我们江苏就成为第一个在儿童康复专业工作人员方面实行准入制和淘汰制的省。
我们培训专业人才的合格率占到92%，淘汰率仅有8%。我们的这些学员在今年沈阳会议的“全国儿童康复治疗的大赛”中，江苏省参赛七支代表队，有六支代表队进入决赛，已经凸显出经过规范培训的水准与实力，更证明了规范化培训的实效。
未来，我们很愿意和康复医学会继续合作，和你们这种国际学术联盟合作，一方面继续扩大这促专业人才的队伍，一方面为你们学术联盟提供支持，当然，也希望在未来培训时得到国际残疾儿童学术联盟在学术和业务方面的分享。
再说说覆盖率。
我们不能期望用一个学校去覆盖全省全国。但是我们把更多的行业专家凝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能量是成百上千的。目前，我们江苏已经形成了三个中心，苏南、苏中、苏北覆盖了13个城市，如果再用这13市的基础去覆盖基层，就能更多地帮助到怀孕的母亲，刚出生的宝宝，有问题的孩子，持续到需要终身的康复那些孩子们。
H：唔----这太好了，中国应该有更多的博爱学校。
W：最后一个问题：您认为中国在残疾儿童的康复和教育方面，最紧迫需要解决的是什么问题。
H：首先重要的一件事，要改变观念，任何事情都是要先从改变观念开始。
改变观念，意思就是说，不去做那些所谓的治疗。有些治疗是毫无价值。
我不知道吴先生有没有听说过ICF，《关于功能、残疾和健康的国际分类》，又称国际功能分类，这是由世界卫生组织在2001年5月22日第54届世界卫生大会上正式命名并在国际上使用的分类标准。
看起来，大家都会这么说，在中国也会经常提到这个词儿，实际上呢，但是，他不是说的问题，一定要落实在你的实践当中。
在为残疾儿童康复服务时，我们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呢，要更多地问家长或者孩子，什么对你是最重要的啊，你的目标是什么，这个叫参与。这样，我们才能够真正地服务到这个孩子，服务到这个家庭。
说到改变观念，还有一个建立科学的体制也是要必须考虑的。
我听说在中国，政府通常会给一些为残疾儿童的服务买单。如果没有一套科学的监测、评估体制，我们医院或者某些康复机构，它如果想增加收入，它就会多采取一些治疗的项目，比如说按摩啊，针灸啊，电刺激呀，事实上，这是不是孩子和家长所需要的呢？实际效果又如何呢，这都需要从改变观念开始，建立一套适合中国国情的体制来规范。
当然，这只是我初步的想法，究竟给出什么样的建议，还有待我进一步的考察调研。
W：谢谢汉斯先生！关于中国能不能加入你们那个组织，完全根据你们的条件来审核。但是，不管中国什么时候能够加盟，我有个小小的建议，那就是在你和博爱学校之间，能否建立某种联系，把她也作为你的一个实验室，他们有一些好的东西，也可以通过你们联盟在国际上去分享。
H：很好的建议，其实博爱学校和梁校长这里的许多做法，都是很符合现在国际上这种很先进的理念。和博爱学校建立某种联系，我认为可以，梁校长意下如何？
L：我们可以再探讨合作的细则。我今年参加了他们的中美企业峰会，一是可以通过峰会与美国的儿童康复、教育专家和机构对接；再就是因为他们的成员大都是成功企业家，他们在经济上获得最大的收益的时候是不是还有一点善心，有一点公益心，可以帮助把最好的东西传播出去，让更多的残疾儿童与家庭受益。
H：是啊，希望中国有更多的博爱学校，让更多的特需儿童和家庭得到更多更专业的服务。
谢谢你的采访，谢谢梁校长！今天，恰巧是我的生日，看了你们为庆祝建校20周年举办的快闪，很好很好！你们给了我一个特别的生日礼物，我一定把这份礼物和我的家人分享。
（文/吴宗群）